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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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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韘早期是实用器,而玉韘发展而来的玉韘形佩,又称心形佩和鸡心佩,是两汉时代重要的流行佩玉。
文献中对于韘的最早记载来源于《诗经·卫风·芄兰》:“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说文解字·韦部》解释韘为:“韘,射决也,所以勾弦,以象骨韦系着右巨指”。意思是说,韘是射箭之时戴于右手大拇指用以扣弦,防止弦压伤指腹(如果想把箭射的远,就要拉强弓,强弓的弦拉起来自然就费力,也更压指腹)。此处应该说明的是,在拉弓射箭时,中国古代扣弦和欧洲有所不同,中国是右手拇指扣弦,而欧洲是右手四指扣弦。
韘在当时应该有多种材质,比如金属材质,玉质,石质,角质,木质,竹质,甚至还有革质和陶质,但时代久远,我们今天能看到的高古时代韘也仅有金属材质和玉质。
中国历史上北宋以前,玉仅限于高层社会占有和流通,平民不许使用和占有,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而青铜在战国以前也基本有上层社会垄断,主要用来制作礼器和兵器,及数量甚微的实用工具,民间流通的青铜主要是货币。因此,高层贵族使用的韘,应该都是玉质,金质和青铜材质,普通士兵和军官只能使用其他材质,考古出土玉韘的墓葬都是高级墓葬,符合这一点。
目前已知最早的韘见于商晚期的安阳殷墟妇好墓,妇好玉韘为青玉质,有沁,局部已经钙化,有绺裂,高2.7-3.8cm,正好可以套在成人拇指上,圆筒矮侧浅浮雕形式雕琢牛面,中间两侧雕琢蛇形身和双爪,纹路是商代流行双阴挤阳工艺。圆筒高的一侧有凹槽,凹槽有磨损痕迹,商代是一个对外征战频繁的时代,妇好生前又是一剽悍女将,妇好墓也出土了成组的箭镞,而漆弓因为时代久远早已腐烂,因此此韘是她生前随身携带的兵器无疑。
妇好玉韘照片、线图和使用示意图(线图和使用示意图来自《殷墟妇好墓》考古报告截图)
一直到西周,韘的形制基本保持一边平齐另外一边斜口的中空圆筒状,圆筒侧面矮的一边一般会有两个圆孔,方便系绳子随身携带,圆筒高的一边内凹或者有凹槽,方便扣弦。例子有山西曲沃晋侯家族墓地M8晋献侯墓出土的一对玉韘,河南三门峡虢国M2001虢季墓玉韘,陕西韩城梁代村芮国墓地金扣玉韘和金韘。
芮国金韘和金扣玉韘
虢国玉韘和晋献侯玉韘
东周时期开始,玉韘的外形发生了变化,对应的佩戴和使用方式应该也随之变化,器形从一面斜坡的圆筒状变为平面呈椭圆形上下两端平齐,中间大圆孔,器形低矮的心形盾状,侧面有一矩形,三角形或者弧形柄状凸翼。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柄状凸翼,如果佩戴在右手拇指上是背向另外四指的。
1.九连墩玉韘;2.中山王玉韘;3.曾侯乙玉韘
东周玉韘的外形及各位置名称示意图(来自网络)
对于这种变化,目前存在三种不同看法。第一种观点认为,这些韘器身过短,无容纳勾弦的横向凹槽,且有一部分韘在中孔内壁还雕琢纹饰,无法套在拇指上使用,因此此时的玉韘已经丧失实用功能而是一种配饰了;第二种观点认为,佩戴和使用方式发生了变化,这些玉韘并非佩戴在拇指,而改为了食指,由拇指和玉韘上的柄状凸翼共同扣弦
(但实际有这类玉韘出土在墓主左手位置的情况,比如曾侯乙墓); 第三种观点认为,应该以韘上是否有穿绳的小孔来区分,有小孔说明需要用绳缚于手腕防止脱落,应该是实用的韘,而无孔的当为配饰,丝线或者绳子直接从大孔穿过佩戴。笔者倾向于认为,一部分已经丧失实用功能,成为装饰品,另外一部分还保留实用功能,但兼具装饰功能,且佩戴和使用方式已经发生改变,从拇指佩戴变为食指佩戴了。需要指出的是这些玉韘具有的身份和地位象征意义是毋庸置疑的。有两例玉韘,较为特别,一例现藏淄博市博物馆,属于战国晚期。该玉韘上尖有穿丝线的小孔,而柄状凸翼在其外凸面的左侧,这样就不可能是戴在食指上和拇指共同扣弦了,且柄状凸翼雕琢了飘逸的外形,显然也是出于装饰目的考虑;另外一例现藏苏州博物馆,其上尖有穿丝线的小孔,柄状凸翼位于正常情况的外凸面右侧,但外凸面的左侧也多出一大块,这例显然也是纯装饰的韘形佩了。
淄博市博物馆馆藏玉韘
苏州博物馆馆藏玉韘
春秋时期的战争更像是体育竞赛,其目的在于通过战争迫使对方重回礼仪轨道,并不是为了消灭或者吞并对方,所以称霸是春秋时代的主旋律;而兼并是战国时代的主旋律,战国时期的战争动辄斩首上万甚至数十万,这在战国以前的战争中式没有发生过的,足以说明当时的战争是多么残暴。
玉韘实用性下降和装饰性增强,一方面与弩的大量使用相关联(弩的出现也是为了增大杀伤),一个方面说明了贵族参与战争的次数下降,这也是贵族的社会担当也在逐渐下降的一个体现。
玉韘的功能和形制自东周起开始发生的转变,为之后两汉韘形佩的出现和繁荣做好了铺垫。
我们现在熟知的以玦定名的器物是环形有缺口的一类配饰,所谓“环而不周”,也是最早出现的玉器形式,这个定名始于清末学者吴大澄,也从此成了现在讹传讹,而根据文献《诗经》和史料《左传》考证,玦实际就是韘。而目前所熟知的玦这类器物,真实的名字应该是“瑱”。
经历了东周时期的流变,韘到了秦末汉初,已经彻底丧失了实用功能而只具有装饰功能了。从西汉初期的出土实物可以看到这个转变,比如徐州北洞山楚王墓与狮子山楚王墓出土的韘形佩实例,在狮子山楚王墓一例韘形佩上,还能看到战国时期的风格,柄状凸翼在外凸面雕琢成一只凤鸟,内凹面则是一条螭龙,装饰性完全盖过了实用性。而北洞山楚王墓的一例韘形佩,在螭龙从中孔穿过,韘体还以阴刻线或者浅浮雕形式雕琢五条螭龙,已经是完全的装饰品了。
徐州狮子山楚王墓和北洞山楚王墓出土韘形佩
满城汉墓出土韘形佩
南越王墓出土韘形佩
西汉中期(大概以汉武帝时期广州南越王墓和河北中山靖王墓为界)起,韘形佩已经完全扁平化,柄状凸翼可能已经不再出现,在韘体两边或者上尖位置透雕各种具象的或者抽象螭龙、虎、凤鸟和祥云,两侧对称的少见,韘体也出现装饰纹路,部分韘体还有浅浮雕的纹样,工艺提升,装饰性极强。从这个时期起,韘体形似鸡心,故又可称之为鸡心佩或者心形佩。其中广州南越王墓一件鸡心佩疑似旧玉改制。
南越王墓疑似改制的鸡心佩
西汉中期晚段和晚期,透雕的螭龙、凤鸟、螭虎和祥云甚至可以围绕整个韘体,中孔变小。比如汉宣帝时期的江西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两件鸡心佩就是其中的例子。但海昏侯的鸡心佩并没有细加工,形虽精巧,但仍显粗糙。其中一件鸡心佩因为外周近似圆形,笔者疑为玉璧改制。西汉晚期的鸡心佩,保持西汉中期鸡心佩的特征外,韘体可能拉的很长,中孔可能很小。
海昏侯鸡心佩
首博藏北京市崇文区出土的西汉中期鸡心佩(该鸡心佩是笔者见过最大的鸡心佩)西汉晚期的北京大葆台汉墓出土一件形制颇为独特的鸡心佩,既可以看作是一块透雕的璧,又可以看作是一块璧改制的鸡心佩,这种完全围绕韘体,或者韘体份量降低的情况在东汉和魏晋尤为明显。
台汉墓璧形鸡心佩
样式鸡心佩
在湖南西晋刘弘墓出土有一件鸡心佩,在透雕的龙头上方增加了矩形框,其佩戴方式可能类似现在的军功章,基本保留了韘体,但已经不明显了。魏晋以后到北宋以前,鸡心佩似乎不再出现。
西晋刘弘墓鸡心佩(图片摘录自喻燕娇《湖湘出土玉器研究》)
宋代,金石学兴起,仿古之风盛行,出现了很多仿古玉,鸡心佩也在仿古玉之列,其中不乏超越汉代鸡心佩的仿古精品。
宋代仿古鸡心佩
明清延续宋代仿古之风,也有不少仿古鸡心佩传世,乾隆时期的仿古鸡心佩,把两块对称构图的鸡心佩两边各做出可以扣合的槽,两块鸡心佩可以由此合为一块,颇具机巧。
清仿古鸡心佩
明清出现一种玉器:扳指。多数人把扳指和韘等同,实际两者没有关系。其一,韘从先秦到魏晋,有一条完整的发展脉络,最终在南北朝时期消失,宋明清出现仿古,也是仿完全装饰化的鸡心佩,都不具有实用的扣弦功能,从鸡心佩消失到扳指出现,时间相差太远,且中间无过渡形态;其二,扳指是规矩的圆柱筒形,外壁平直光滑,不利于扣弦;其三,扳指一般佩戴左手拇指,而正常情况都是都是左手握弓右手扣弦,而扳指极有可能是垫在左手拇指上用来架箭的某种实用工具演化而来。
玉扳指
来源:西汉南越王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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