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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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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长安城的各项城市水利设施,基本上是和汉长安城的建设同步而行的,也就是说,城市的排水设施和供水设施,一般是在修建城市的基础设施如宫殿、街道、市场、宗庙、离宫时,作为这些建筑的附属设施而建造的。因此,纵观西汉至新莽的历史,都城的建设活动比较活跃的时期,同时也是城市水利建设如火如荼的时期;而一旦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城市建设活动进入低潮时,一般也鲜见关于城市水利建设的记载。
汉长安城初建时,正是楚汉战争的最后一年。在战争消耗了大量的物力和人力资源并对社会经济造成严重破坏的历史时期,国家没有实力大规模地营建新都。因此这一时期的都城建设是修整和沿用秦代的旧宫。除未央宫的前殿和太仓、武库外,汉长安城的其他宫殿都还未修建,长安城内及附近的秦代城市设施,也都基本沿用。秦代遗留的离宫兴乐宫首先被修复并用作皇宫,因此长乐宫中的部分建筑,属于秦代甚至战国时期的成果,西汉初年继续使用,原来兴乐宫中的人工湖,如酒池等,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汉代长乐宫中的池苑。再如上林苑,始建于战国时期,秦始皇时代进行了扩建,在几百年的经营中,留下了大量的离宫别馆、池、苑等设施,汉代在此基础上修葺以沿用,使它们成为西汉上林苑的组成部分,有些水利设施的时代还要早,如镐池,传为西周时期所建,西汉时也长期使用,成为汉长安城供水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方有句谚语说“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汉长安城的建设乃至城市水利建设,也可以说是有长期的历史积淀,是在前代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此,长安城内外的一些供水和排水设施,在建筑材料和建筑技术上带有明显的秦代甚至战国时期的风格。例如,长乐宫内四号建筑遗址中一号庭院内发现的地下排水管道,使用圆形陶管建成。陶管壁较薄,外面饰绳纹,内面残留麻点痕迹,与秦都咸阳发现的圆形陶质水管形制相似,有可能是秦代的遗留。上林苑中发现了多处地下排水管道遗迹,如上林苑四号建筑遗址发现的五角形陶管,管壁较薄,只有3厘米左右,与西汉中后期的五角形陶水管壁厚6~7厘米相比差异十分明显。四号建筑还发现了两组排水管道,所用陶管表面饰细直纹、交错纹及斜绳纹,内面为麻点纹,制法为泥条盘筑法,管壁较薄,只有1.2厘米。由这些建筑的始建年代根据史籍及出土遗物的形制特征被定为战国晚期,属于战国到秦代上林苑中的宫馆建筑,因此这些排水设施无疑应是那时修建的。上述遗迹的发现,证明了汉代长安城和上林苑是在战国至秦代离宫和上林苑的基础上建设的,其中的一些建筑设施,在汉代建立以前就已经存在,包括排水设施,西汉时期沿用,使之成为汉长安城及周边设施的一个组成部分。
武库遗址出土的圆形陶管
未央宫中央官署遗址的排水管道
公元前202年,历时四年的楚汉战争终于结束,社会开始安定下来。在此之前的长期战乱,造成社会经济凋敝,人口锐减,国家的财力和人力资源都严重匮乏。西汉统治者吸取了秦代的残暴统治导致国家败亡的历史教训,采取与民休息的政策,注意减轻人民的负担。汉高祖以后的文帝、景帝时期,统治者崇尚黄老哲学,主张清静无为,都城的建设活动不多。尽管这样,汉长安城还是有一些营建活动,高祖时未央宫“制度草创”,另外还建了大市、北宫、社稷和太上皇庙。惠帝时修建了城墙、高庙,文帝时修建了顾成庙、思贤苑,景帝时修建了德阳宫。但这些营建活动无法和武帝时期的建设高潮时期相比。因此到武帝前期的长安城内,长安城的宫殿、池苑数量不多,其他大量的宫殿、池苑都没有建起来。汉长安城的一部分供蓄水设施和排水设施,就是在这一时期建设起来的,如伴随着城墙的修建,城墙外面的城壕作为汉长安城十分重要的军事防御及排水、防洪设施,就应该在这时修建而成。八条街道应是在城墙、城门建成前后修建的,街道两旁的排水沟,应是和它一起建设的附属设施。根据发掘的结果,直城门大街两侧的排水沟,并不止一条,街道的宽度在西汉前期与后期并不一致,后期明显扩大了规模。因此西汉后期的街道排水沟,就随着街道的拓宽,向外侧移动。再如沧池,史籍中没有关于其建设年代的记载,但据《史记》记载,汉文帝时期这条渠道就已经存在了,其建成的年代无疑要比这更早,应是在西汉初年修建未央宫时一起建成的。另外,汉长安城内外发现的陶水管道,存在着两种形制,其中一类器壁薄、外拍印绳纹,内面有麻点,形制接近秦代的陶管,但因为其所共存的遗迹属西汉初年所建,因此它们应该也是西汉前期的产物。城市水利设施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宫殿及园林建筑的附属设施,另一类就是专门的城市给水和排水设施。这一时期的水利设施以前者为主,但作为城市必要的基础设施之一,城市水利设施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这一类设施也有一部分被建设起来,如明渠、街道两旁的排水沟等。
南郊礼制建筑遗址出土的曲尺形陶管及使用情况
到了西汉中期,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状况都有了很大的变化。经过汉初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西汉的社会经济获得了恢复和发展,中央政府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到武帝即位时,据《史记·平准书》记载,当时的经济状况是“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会”。社会财富的增加,使得兴建大规模工程设施有了物质的基础。另外,在经济发展的同时,人口也大量增加,进行大规模工程建设的劳动力条件充分具备。汉王朝的统治思想逐渐由崇尚清静无谓的黄老思想向崇尚有为的儒家思想转化,后者并最终成为国家的正统思想。作为最高统治者的汉武帝好大喜功,大兴土木,兴建了大量的宫殿、园囿等,对治河修渠、开挖陂塘之类的水利活动也很感兴趣。在他的带动下,西汉政府甚至出现了“用事者争言水利”的局面。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西汉王朝对长安城展开了大规模的建设活动,汉长安城迎来了它的建设高潮时期,不少供、排水设施和调蓄水设施以及水运工程也在此时兴修。这里面包括三种情况,一是汉武帝在长安城内外修建了一些新的宫殿,作为这些宫殿的附属设施,一些给、排水设施出现在其中。如武帝修建章宫,在前殿的北侧修建了大规模的人工湖——太液池,作为蓄水和游乐池苑。另外,在未央宫修建宫殿的同时,也新修了一些池子。再如桂宫,建于武帝时期,是其为后妃兴修的宫室。其中建筑群中就发现了一些排水及供水设施,前者如水井,后者则有地下排水暗沟、明沟和排水管道等。像昆明池这样规模的蓄水设施,也是在这一时期修建的。同时,汉武帝在开凿昆明池的同时,还开凿了一条引水渠道,将昆明池内积蓄的水向北、再向东北、最后从长安城的附近汇入漕渠补给漕渠的水量。这一时期,由于大量的宫殿、苑囿修建,包括水井、排水管道、排水沟、雨水井等供排水的设施也大量出现。同时,还建设了专门用于城市引水和蓄水的工程,如昆明池、昆明渠等,对长安城的供水、排水和蓄水等发挥了重要作用。可以说,除了在汉长安城初建时期的一些供、排水设施以外,汉长安城及周边的大部分重要的专门用于水利目的的工程设施,都是在这一时期修建的。
西汉前期长安城及其郊区城市水利系统图
汉武帝中期以后,由于西汉政府连年对匈奴、西南夷和西域用兵,同时国内又进行了大规模的宫殿、苑囿等的建设,人员和财力消耗都非常大,再加强上这一时期又多次发生水、旱灾害,农业生产受到很大的破坏,上述情况导致西汉国库空虚、人口减少,社会矛盾也变得日益尖锐。后来导致了汉武帝的“轮台罪已”事件和国内政策的变化。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西汉政府在长安周边的建筑活动出现了减少的情况,水利设施的建设也进入了低潮。史籍中这一时期的水利建设活动少见,便是出于这一方面的原因。
西汉晚期,经过昭帝、宣帝时期的发展,国家的经济、政治情况大为好转,出现了“昭宣中兴”的局面,西汉帝国的发展进入另一个高潮时期。昭宣以后,社会经济、政治进一步发展,到王莽登上政治舞台的时候,虽然国家的实力有所衰退,但国家仍然有能力进行规模较大的建设活动。加上王莽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博取社会各阶层的支持,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同时在汉长安城内外进行了一系列的建设,九庙、辟雍、明堂、城内民居等建筑都是在这一时期建立起来的。这些建筑中都有一定的排水和给水设施,如汉长安城中发现的地下排水道,用砖砌成,所用的砖形制规整,尺寸统一,形体较大,应当是这一时期的成就。另外,在明堂建筑的外面也发现了圜水建筑。同时,九庙建筑区还发现了一批水井、排水管道等设施。但是这一时期的供水及排水设施,基本都是相关建筑的附属部分,都是随着宫殿建筑的修建而修建的。
西汉中、晚期长安城及其郊区城市水利系统图
公元23年,新莽政权被农民起义军推翻以后,在长安出现了两个时间短暂的汉政权(更始政权与赤眉政权)。这一时期社会处于动荡之中,长安及其郊区没有再进行营建活动。两年以后,东汉政权建立,长安从此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各项建设活动趋于衰落,长安城及其郊区的城市水利建设也随之告一段落。
纵观汉长安城及其城市水利系统的建设历史,不难发现其与社会政治、经济状况有着密切的关系。当国家处于政治安定、经济发展、各项建设活动十分活跃的时期时,城市水利的建设也同样呈繁荣状,反之,社会陷入动荡、经济凋敝时,国家没有精力和财力进行各项建设活动,城市水利系统的建设也随之进入低潮。
本文由孙莉摘编自张建锋 著《汉长安城地区水利设施和水利系统的考古学研究》之“第七章 汉长安城地区城市水利系统的综合考察”。内容略有删节、调整。
汉长安城是中国西汉时期的帝国首都,有着较为发达的城市水利系统。各项水利设施遍布城区内外,在长达200多年的时间里对保证城市的供蓄水、排水及水路运输等起到了重要作用,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城市水利建设的成功范例。本书通过收集汉长安城及其郊区城市水利设施的考古资料,并参考历史地理及城市水利学的研究成果,从考古学的角度对各项城市水利设施以及由此组成的城市水利系统进行综合考察,探讨当时城市水利建设的特点和规律,分析城市水利与自然、社会各要素的辩证关系,并通过与古罗马城同类设施和系统的比较,寻求汉长安城城市水利建设的中国特色。同时,通过研究总结西汉长安地区城市水利建设的经验与教训,为今天的城市规划与城市水利建设提供指导和借鉴。
来源:赛博古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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